我的聾人丈夫

和丈夫去旅行，到機場 check-in 的時候， 我聽到航空公司職員問：小姐，你是華人嗎？ 我呆了一呆，難道因為丈夫長得似外國人，我也連帶被誤認為外國人了嗎？ 職員見我沒有回覆，又再問一次：小姐，你是懷孕嗎？ 啊！原來是我聽錯了！ 華人和懷孕，真有幾分相似！ 因為肚子仍小，沒想到會被人一眼看出；丈夫似外國人，所以覺得被問國藉很正常…… 和丈夫分享這事，他明白得很，因為聾人靠看嘴型，這等事情可說是家常便飯。 其實我聽力也可算是普通，遇有意料之外的話題時，常要別人多說幾次才聽得懂…… 身同感受……

和丈夫用文字溝通，有時會出現些有趣的對白，以下是一例—— 丈夫：請問你可以吃餃子嗎？ 我：看是甚麼餡料。 丈夫：主要是湯是用野葛水的... 不知可以飲？我直覺是不可以飲。 我：那就吃點安全些的。 丈夫：哦.. 意思是吃一點？ 看到他最後的回應真是哭笑不得，問題出在哪？ 因為丈夫習慣用手語來思考，用手語把我最後一句話打出來，大概會變成『吃少少安全』，於是他的回應立時變得很合理。^^

記得與丈夫初識之時，以為他是先天性的耳聾，所以拍拖後我對他說： 假如將來結婚生小孩，孩子是健聽的話我負責教，孩子是聾人的話你教。 他只答好，也沒特別向我澄清他是後天發燒致聾的。 後來一次聊天，知道他是後天致聾後，很自然的就排除了將來會生聾人小孩的可能性。 想想也是，丈夫家族中並沒有其他聾人，所以與遺傳無關是很直接的想法。 婚後有一天，認識了一位 CODA (聾人子女 Children of Deaf Adults) 朋友，我們還未生育就成了她的目標——推廣 "香港聾人子女協會" (CODA Hong Kong) 的工作。 從她的介紹才知道，約九成聾人父母的子女出生為健聽，又約九成聾人的父母為健聽 (根據外國資料統計)。 很有趣的資訊，但因為當時感到生育一事太遙遠，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懷孕後，和丈夫再一起看到相關資料，我們開始認真討論—— 丈夫：放心吧，九成聾人父母的子女出生為健聽。 我：吓？但在基因上你是健聽的啊！ 無奈對望…… 算吧！ 到底那統計有沒有將先天和後天的對象分開計算，我也不知道。 總之生下來就會盡心盡力去愛去照顧就是。 不過這事令我最無奈的地方：當我重申 "將來孩子是健聽的話我教，孩子是聾人的話你教" 的時候，丈夫的第一個反應是怕在家悶...... 算吧…… 不和他計較…… 船到橋頭自然直！ 後記：關於先天或後天致聾，尚有下文待續……

夜半，丈夫睡得正沉。 沒有鎖匙。 按門鈴，拍門，傳短訊，打電話。。。 無用。 丈夫返大陸工作時不用擔心他晚上接到電話問：「先生，你要不要服務？」 但在此刻只能說是很沮喪。 方案一：等他自然醒發現我的訊息 方案二：去借宿一宵 方案三：搵開鎖佬 方案四：。。。。。。 其實我有點暴力傾向，每次都好想把門拆了算，然後我去睡覺，請他自己把門修好。。。 這故事的教訓是：一定不能反鎖鐵閘，一定要檢查清楚鎖匙才出門口。。。

唔知點解。。。 丈夫的電子器材——例如手提電話、平板電腦，它們的發聲裝置都有點問題，或是特別易壞。。。 用他的電話撥號，若不用耳筒，基本上是聽不到別人在說甚麼，就是用耳筒了，插頭也特別快壞。。。 他的平板電腦也是怪怪的，音量調高了又會自動變回中間，最後也是插了聽筒都聽不清影片的聲音。 為何這麼多巧合？ 媽媽說是物似主人形，奶奶說是售貨員欺他聽不到，大家認為是何者呢？

手語，很形象化，所以用手語說起故事或新聞真會叫人看得津津有味、似是親歷其境。 但想要文雅一點、想要書卷氣一點、想要詩情畫意一番，有時真有點難度…… 有天晚上月亮又圓又亮，但可惜被雲層遮蔽，突然發覺雲層將散，就忍不住駐足等候欣賞，順道問：“守得雲開見月明” 的手語怎打啊？ 答：沒有。 已經不驚訝了，由開始學手語開始，我常常到遇到類似的對話—— 問：“雖然” 的手語怎打？ 答：沒有。 問：那 "雜誌" 呢？ 答：你可以這樣打，但真正代表雜誌的手語沒有。 問：“辜負” 的手語是？ 答：沒有。 。 。 。 。 。 。 外國手語的詞彙有多少我是不知道啦，但香港手語給我的感覺就是仍有待研究及發展。 或許曾經有過豐富的詞彙，但很多手語的起源、本意，都有點失落了，很多新事物的手語也有待創造。 負責手語研究的朋友，加油啊！我等著你們的研究成果！

拍拖之前和朋友去看了一套電影，名叫《巴飛奇緣》，內容講述一個聽障的男生與一個自閉症女生的愛情故事，賺人熱淚。 看電影的時候我並沒有想過自己日後也有機會遇上這樣的男主角，但電影裡的一些小片段，關於聽障朋友的生活困擾與悲哀，卻自然地深印在腦海。 其中一個畫面，是男主角的爸爸突然病發，期間想求救但兒子聽不到，待男主角一覺醒來發現爸爸昏迷的時候已白白錯過最佳的搶救時機。男主角和爸爸相依為命，對於爸爸的失救，那份自責是何等的重！ 男主角很缺乏安全感，他覺得每個人最後總會捨他而去，特別在危難的時候，所以他有一個怪癖，就是會帶朋友一起站在一支做了手腳的燈柱附近，看燈柱跌下來時朋友有何反應。其實他已精確計算過所站的位置——只會受驚但一定不會受傷，但除了女主角，沒有一人會和他站到最後。這樣缺乏安全感，與他的缺憾有關嗎？ 這電影最動人之處，是那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浪漫、是不能同生但求共死的情誼…… 女主角不是刻意尋死，但他們倆個的生命已密不可分，男主角一走，女主角就在他身旁躺下，安然睡去…… 當遇上我生命中的男主角，電影中的片段不期然躍進腦海—— 我如此體弱多病，會否有天也會遇上求救無援的處境？或我在冷清的街角突然暈倒，他能為我報警求助嗎？但幸好，香港有992求助熱線，讓有聽障或語言障礙人士可以使用，雖然我沒認真告訴過他我心裡的憂慮，但可能他感覺到，也可能這碰巧也是他心裡的憂慮，總之我們訂婚不久，他就去重新登記，確保他能順利使用這項服務。 與電影不同的是，劇中男女主角從沒說過一句我愛你，雖然我也不愛說，認為行動勝過千言萬語，但我們還是常掛在口邊，也許是男主角安全感問題的另類演繹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長，也不相信自己能幸運地自然隨他而去，唯有珍惜能彼此相牽的每一天。 寫到這裡，忽然很想再看《巴飛奇緣》，這次我要和丈夫一起看......

丈夫夢想一天聾人能夠被充分尊重，有公平待遇，一直以來熱心關注香港的手語發展，常鼓勵身邊的聾人獨立自主，作為他的另一半，我不知道可以做甚麼，唯有透過這小小的平台，讓大家對聾人有多一份諒解，從而達到尊重和友愛。

猶記得與丈夫正式拍拖之前，聽他分享他的擇偶條件，以及對將來生活的期望，那時候，我心裡氾起一陣酸。 也許女生對愛情總會有點幻想，對將來的白馬王子總是有點期望，當我知道世上竟然有人抱著：能建立一個安穩的家庭就好，能幫忙聽聽電話就可以——這樣 "卑微" 的期望時，...

為了提升競爭力，擴闊搵工的選擇，丈夫在幾年前做了人工耳蝸手術。 耳，嚴格來說只是接收器，真正幫助我們處理聲音的是我們的大腦。大腦真的很厲害，幫我們過濾不必要的雜音，篩選出重要的訊息來！但對剛做完手術的聾人朋友來說，他們的大腦需要時間適應，並學習篩選(健...

德，智，體，群，美，靈——六育，是我讀書時學校致力培養的素質。 每天有早會，每星期有週會，宗教課，還有不同科目的老師，都努力向我們灌輸價值觀和做人的道理。 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九年免費教育下來多少有些效果。 但早期聾人教育中的五/六育是怎樣培養的呢？ 香港老...

我認識一些盲人朋友，他們雖看不見，但對身邊發生的事仍是瞭如指掌。 之前去政總門外通宵守候，盲人朋友叫我安心睡覺，他負責留意安全，果然，夜半我轉身撞響了袋上的匙扣，他立時驚醒叫我察看財物。他們的聽覺和警覺性一般都比人強，所以能夠耳聽八方，沒什麼事能瞞得...

手語第一課，老師就提到空間的重要性。 聾人對話除了眉飛色舞，還會加上手舞足動，真是少點空間都不行！ 人多擠逼的時候，在上下班潮的地鐵車箱中，人人像沙甸魚般逼著擁著，只知朋友在身旁，卻看不清面容，但只要音量上調一些，還是可以暢所欲言。 用手語溝通不同，要清...

大部分的肢體傷殘，都是可以看得出來的，但耳聾，真的很難看得出，除非是戴著助聽器。 前面有盲人/行動不便的人擋路，你很自然會繞道走，但擋路的是聾人，你叫幾次 “唔該借借” 冇反應，要不直接把他推開，要不邊繞道邊咒罵，然後附近的人也會用眼神 “關心” 這個人怎麼如...

大部分的巴士，均提供傷殘人士優惠，無論原本票價多少，都一律收$2。 試過幾次，上車後被司機質問，要求提供傷殘證明，其實任司機叫破喉嚨，他也是聽不到的，即使有時戴上耳機，也只是好奇後邊為何突然變得嘈吵，不會知道是司機叫他，若遇上心情不佳的司機，會以為他存心...

溝通，需要許多的專注和耐心。 雞同鴨講這個現象，無論健聽，聾人，還是半聾，時有發生，站在旁邊觀看，有時真是啼笑皆非。 兩個健聽人溝通，常以為很清楚明白，但一旦叫對方把討論的結果寫下來，或是執行出來，你就會發現，其實對方並不明白。因為大家都是健聽，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和半聾溝通，誤會最易發生。靠口語嗎？其實他們有許多詞彙都不明白 (同音字、口形差不多的字尤甚)；靠手語嗎？他們的手語又不是想像中的純熟。可能誤會在他們的生活中常有發生吧？所以大都看得很輕。 兩個陌生的聾人溝通，實在需要一點時間磨合，因為不同群體的手語是會有差異的，所以會仔細留意上下文，又會反覆和對方核對其了解有沒有誤會，所以聾人之間的誤會其實相對小。當然，各有各說不是沒有的，但他們當時人其實不知道問題所在，那就沒什麼不愉快了。 其實，若你遇上的是性急的人，或是主觀性很強的人，溝通的順利與否就與聽覺或語言無關了。

記得當年因為無線的一套劇集《十月初五的月光》，對手語產生了興趣，於是去書局買了本《中國手語》。 回家打開一看，發現所教的手語和劇裡的不盡相同，想起書局裡好似還有賣國際手語的書，才很沮喪的發現，原來手語都有分國際不國際的。 那時，我還未知道有香港手語。 看...